“这里是?”帕菲菲看着周围一脸萌币,“我记得我应该是在P4实验室取天花病毒样品来着,然后背后中了一枪?”
此时帕菲菲周围是一圈半透明球壳,整个浸泡在黏稠液体中随波逐流。球壳外表面并不光滑,而是缀满了形态各异的短触手。外界液体的流动也并非持续混乱,而是一浪一浪推着球壳朝着一个方向涌流。
帕菲菲想要伸手摸摸球壳,但她失败了。“我的手呢……等等,为什么我没有手?”帕菲菲一看自己身体,吓了一跳。此时的帕菲菲已经不成人形,而是一条疙疙瘩瘩的链状物。虽然她也看过穿越成蛇、蜈蚣的小说,甚至自己还想象过穿越了以后怎么办,可现在自己这穿越的是个啥?一团乱糟糟的细链盘曲折叠在球壳中,有的身体节段还两两粘在一起扭成麻花结。这种生物,帕菲菲是闻所未闻,说是蛇,蛇的身体可没那么长,能自己打成麻花结;说是蜈蚣,她没腿;说是肠道寄生虫……大概也就只有丑陋的外表算是共同点。
奇怪的是,这种扭结的状态并不让帕菲菲难受,仿佛本应如此一样,强行试图伸展身体反而十分费劲。
“那是!”透过半透明球壳,帕菲菲看到前方一个球体逐渐靠近。靠到近处,她才意识到这球体是何等巨大,视野都装不下。球体的表面同样分布着形态各异、长短不一的触手,不同的是这些触手并非像自己的触手那样紧密连接在球面,而是仿佛镶嵌着,和自身所处的球壳并非同一种材质,但和帕菲菲的球壳材质相同。
帕菲菲待在球壳里什么也做不了,只能静观其变。只见自己球壳上的触手不断撩拨着大球上的触手,突然,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一般,两只触手握在了一起,任凭波涛汹涌也不再分开。随后其它的触手也纷纷结对,到了一定数量后,它们便合力把一大一小两球紧紧吸附在了一起。
“这个过程……怎么感觉莫名眼熟?”帕菲菲在危机四伏的P4实验室待了多年,处理过各种稍有不慎就是一场瘟疫大流行的病原体逃逸事件,面对突然的穿越也是很快冷静下来,发现了当前状况似乎在哪里见过。
随着两球越贴越紧,接触面中央竟是缓缓裂开一条缝隙,迅速扩大,帕菲菲可以看到大球内部的光景。但是她没工夫多想了,因为裂口开大以后便传来一股不可抗拒的负压将她吸了进去。“呃啊——好痛!”裂口也并没有扩张很大,差不多就刚好能容纳她细长的身体,想要进去就必须把身体撸直,黏连的体段要撕开,打结的体段要解开,那种感觉就像让一个从来没拉过韧带的人强行做劈叉,顿时令帕菲菲痛不欲生。
“唔啊啊啊啊!”帕菲菲心中惨叫着,因为她现在的身体连嘴都没有,根本发不出惨叫。然而这尖锐的撕裂痛楚临近结束之时,也终于刺激了她潜藏的记忆。“想起来了!”
刚刚进入大球,帕菲菲的身体缓缓恢复自然弯曲状态,还不能一下子恢复原状。但那些已经不重要了。“太像了,刚刚发生的事情,跟病毒感染细胞的过程太像了!”她迅速推理着,“如果真的是那样,我现在应该在细胞里,那个球壳就是病毒蛋白外壳,那些触手就是表面配体受体蛋白,而被病毒外壳注入细胞的我自然就是……”她看了看自己显然是单链的纤细身体,“病毒RNA了!”
没有工夫惊叹,她已经注意到一台庞大的机械逐渐靠近过来要将她吞噬。“我现在无疑是入侵细胞的敌人,所以这难道是细胞的防卫装置?不对!”说来也奇怪,那气势汹汹的机械并未让帕菲菲感受到敌意,反而在引诱着她,让她心驰神往地想要主动钻入机械的入口中。
“我明白了,我承载着需要进入宿主细胞基因组的病毒基因组,但是细胞基因组是双链DNA编码的,我是单链RNA,必须先经过逆转录变成DNA……所以这个大家伙是逆转录酶?”
在接受命运的摆布之前,帕菲菲试着扭动了一下身子。“不出所料,这具纤弱的单链RNA身体根本没什么游动的力气,想逃也是逃不掉的吧……”
不存在地深呼吸了一口,帕菲菲一头扎进了孔道中,任由逆转录酶内部的无数催化活性基团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。“啊~好痒~啊~有点痛~啊~那里……那里不可以啊~不……不要~要……要去了~……呼~呼~咿……咿呀~呀啊啊啊啊~~~”
“我还……活着啊……”不知被玩弄了多久,帕菲菲终于恢复了意识,“这就是全新的双链DNA身体吗?果然强健了很多呢。”“咔嚓咔嚓……”旁边传来咀嚼声,“啊,那是!”原来是之前的RNA身体正在被闻香而来的众多RNA降解酶分食,变成了核苷酸碎片。帕菲菲不由有些心有余悸,回头看了看逆转录酶,“所以说这个大家伙其实是来救我的吗……”
告别了逆转录酶,帕菲菲的目标十分明确:潜入细胞核!
细胞核并不难寻找,因为那是一个细胞中最为雄伟壮观的皇宫,是细胞全部代谢的中枢核心,其中居住着数条绵延悠长的染色质,记录着细胞,不,是整个生命体的全部代代相传的档案。而帕菲菲要做的,就是潜入这个庞大的机构中充当卧底,从内部操纵整个体系,为自身的复制服务!这就是病毒的生存之道。
前往细胞核的道路,对于她一段小小的病毒DNA来说还是相当遥远的,期间遭遇了无数形形色色的细胞成分,包括RNA降解酶大军。好在DNA的过硬体质都抗了下来,但帕菲菲还是丝毫不敢怠慢,生物学知识告诉她,细胞内并非没有对抗外来DNA的武器:DNA内切酶,可以将帕菲菲绵长的核酸链身体无情地拦腰斩断;DNA外切酶,可以将帕菲菲从头到尾蚕食成核苷酸单元。必须在被它们发现之前潜入细胞核,冒充成正常的细胞DNA才行!
望山跑死马的旅程毫无时间概念。远远看到了宏伟的细胞核,等真正到了跟前就跟一堵无尽之墙一般。细胞核表面是密密麻麻分布的核孔复合体,门口有着核孔蛋白的守卫,检查出入的蛋白和核酸有没有合法的通行证,如核定位序列NLS。
“需要NLS啊……”帕菲菲大概知道几种典型的NLS,但那没有任何卵用,因为NLS是氨基酸序列,那是蛋白质才有的东西,她一个DNA哪来的氨基酸?“没办法,先硬上试试吧,这些守门蛋白只负责阻止没有通行证的分子,不会因此就把我当成入侵者干掉,算是个好消息。”
“冲啊!”“嘭!”意料之中,帕菲菲一头撞上了守卫蛋白的无情铁手。“请出示NLS。”“开什么玩笑,人家是核酸哎!怎么可能会有NLS那种东西……”“那就请离开吧。细胞核重地,没有NLS的闲杂分子一律不得进入。”
悻悻离开,帕菲菲知道自己费再大力气也不可能冲破核孔复合体那种怪物。“这可怎么办啊,进不了细胞核,我早晚会被DNA酶发现,那可就死定了啊……”
“这位美丽的DNA女士,需要帮助吗?”不存在的耳畔传来油滑的声音。转头看去,那是一个陌生蛋白在打招呼。“你是?”“我是核转运蛋白,美女是被那群注孤生的核孔蛋白赶出来了吧,真是一帮不解风情的家伙呢。我有NLS,可以带你进去哦~”“真的嘛?太好了……等等,你为啥会这么好心,有什么企图?”“嘿嘿,企图嘛,确实有那么一点点……”
“喂,你轻点,别在人家身上乱摸啊……”帕菲菲被核转运蛋白抱着,再次来到核孔。“请出示……”“NLS在这呢,看清楚了吗?”“嗯,没问题,进去吧。”于是帕菲菲靠卖身的方法总算是混进了细胞核。
“好啦,美女还有事要忙吧?咱们就此别过。”核转运蛋白倒也没有对帕菲菲过多纠缠,恋恋不舍地在她身上某对隆起处狠狠揉了一把,挥手离去。
“真是个讨厌的家伙,不过也真是多亏了他我才能进来啊。”帕菲菲郁闷地望着核转运蛋白的背影,“那么……这就是染色质吗!”
眼前是一团庞杂的DNA网,如同乌云般弥散在整个细胞核中,而且分布不均,有的地方密集,有的地方稀疏,这是因为转录活跃的部位会聚集大量的转录因子,将DNA链撑开;而密集的部位则往往转录不活跃,如端粒附近。“所以说,我一定要找到一个染色质稀疏的转录活跃区域才行啊……话说这种正转录是不是和逆转录一样要被那啥……好紧张……为什么还有点激动……”
细胞核中转录最活跃的区域,就是核糖体RNA,rRNA的转录区了。核糖体是蛋白质的合成工厂,所有其它蛋白质,包括核糖体自身蛋白,都要在这里合成。而rRNA正是核糖体中真正具有催化肽键形成的活性的核心组件,而核糖体蛋白质成分不过是支架而已。rRNA的转录区在核仁附近,这里聚集了大量的转录酶,有条不紊地忙碌着。帕菲菲来到这里,看到那复杂的亚基结构,“这绝对是真核生物RNA聚合酶Ⅰ没错了,看来我的宿主是个真核生物啊。嗯,下面我只要利用同源末端重组,插入rRNA基因的位置冒充之,然后坐等被转录就行了。只是不知道这个过程会不会有奇怪的感觉啊……”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,帕菲菲毅然上前准备完成她的使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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